一个广东小镇，能够向上海、杭州这样的大城市学什么？绍兴、义乌的特色经验，又能给小镇发展带来怎样的启发？
对佛山市南海区大沥镇来说，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在变得清晰起来。位于广佛交界的大沥，是国内民营经济重镇，铝型材、内衣等产业享誉国内，在商贸领域有着“北义乌，南大沥”说法。过去许多年，大沥也是被学习的对象。但是在高质量发展的新形势下，大沥面临一系列难题，急需寻找出路。
近日，大沥镇启动2023年领导干部高质量发展（沪浙）专题培训班，并在5月10日至14日完成了首期实地考察培训。通过学习探讨上海、杭州、绍兴、义乌四座城市在城市规划、旧城改造、环境营造、商贸发展等方面经验，大沥希望以思想破冰引领行动突围，加快实现“中心大沥”的愿景。
城市发展要“向前看”更要“向后看”，新型产业之间的界限逐渐“模糊”，土地资源的“玩法”更加大气，是此次沪浙培训中所显现，对大沥乃至珠三角镇域发展都有启发意义的三个新趋势。
城市要“向前看”更要“向后看”
位于静安区的张园，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72年。100多年里，这里历经了私家园林、名流会所、居民社区等演变。2018年以来，这里作为上海现存规模最大、保护最完整、建筑风格最丰富、种类最多的中后期石库门建筑群，由区属国企和太古集团联手修缮改造，部分区域已经重新开放，成为一个高端商业的集聚地。
位于长宁区的上生·新所，始建于20世纪20年代，既有外籍侨民休闲娱乐的哥伦比亚总会，还有孙中山之子孙科的旧居。上世纪下半叶，这里作为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的研究用地。2016年以来，这里引进万科进行修缮改造，引进了茑屋书店等文创消费品牌，还有李佳琦的美ONE公司等。
大沥培训班在上生·新所的孙科别墅考察学习。
像大沥这样的小镇，能向上海学到什么？在很多人眼中，上海是中国现代化、国际化程度最高的城市，上海中心、环球金融中心、金茂大厦这些摩天大楼是其最显著的标志，但实际上，类似张园、上生·新所这样的城市更新在上海数不胜数。对于其他城市来说，那些摩天大楼不是想学就能学的，但是这些城市更新项目有着很强的参考意义。
每一座城市、每一个小镇乃至每一个村居，都必有其历史。能够从一张白纸建成一座高大上的现代化城市，不算本事。能够带着厚重的历史实现新的发展，才是本事。城市发展需要空间维度，但也必不可少的需要时间维度。城市更新，就是向时间要空间。大部分城市在发展过程中，都免不了一个大拆大建的过程。上海也同样如此，但是经验探索较早、理念更新也较早。
早在1992年，上海就启动了城市更新，当时主要是“拆旧建新”。但是在2000年后，上海逐渐进入了第二个阶段，“拆改留并举”。近年来，上海进一步提出“拆改留并举”的第三阶段。从拆到有了改、留，再到留优先于改，上海的城市更新理念走在了前列。
完全打造一个新区以及拆旧建新都是“向前看”，留、改都可以说是“向后看”。这二者之间并不是对立的，而是必须结合在一起的。许多历史的遗存，不仅有其历史价值、文物价值，更在当代的发展环境、社会思潮下，具有新的审美价值、互动价值。
作为几百年来的“广佛通衢”，大沥的历史传承十分丰富。就成片街区而言，盐步直街、兴隆街等都十分具备历史韵味。如何将其活化提升，发挥更大的价值，是大沥要应对的课题。
新型产业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
走在杭州余杭区的梦想小镇，古朴宁静的传统建筑里，一群互联网创业者正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代码，屋外还有一片寓意“水稻（到）渠成”的稻田，附近更有国学大师章太炎的旧居，让大沥镇的干部学员们啧啧称奇。
梦想小镇是全国最具影响力的特色小镇之一。从2015年浙江率先谋划布局特色小镇以来，截至今年3月，这里累计集聚创业项目2937个、创业人才23689名，金融机构1582家、管理资本3628亿元，还有265个项目获得百万元以上融资，融资总额达146.63亿元。
杭州梦想小镇累计集聚创业项目2937个、创业人才23689名。
这里是一个旅游的地方，还是创业的地方、投资的地方？类似的产业布局“错位”，在大沥镇此次培训班的过程中比比皆是。
以引进过抖音海外版、戴森等头部企业的上海的金地威新·8号桥项目为代表，许多现代创意产业园区都在传统的工业厂房基础上改造而成，而按照传统想法，这些地方应该拆掉建成高端写字楼才能发展；杭州西湖附近的天目里商业街区，既有百亿级的企业总部，还有美术馆、艺术中心、秀场等，整体被称为“综合性艺术园区”；绍兴柯桥轻纺城，与著名的柯桥古镇毗邻；在义乌国际商贸城里看到来来往往的全球采购商，让人忘记了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国家4A级购物旅游区。
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的上海8号桥项目一角。
新型产业之间的界限逐渐“模糊”，是当前产业发展的一个趋势，也是挑战和机遇。传统的一、二、三产业的划分，不同产业门类的划分，并不能解释和应对新的环境。许多创意企业，就不愿意待在甲级写字楼，更愿意寻找“工业风”的旧厂房改造的园区，甚至希望就在旅游区办公。创业者手上敲的是最前沿的代码，但是眼里却希望随时看到最传统的水乡。就连新建的现代化办公园区，也要引进美术馆、艺术中心、网红咖啡馆，还要邀请国际知名的园林大师参与设计。
在大沥乃至一般性的珠三角小镇，产业形态的融合早已有之，但是更多情况下，是原有发展相对粗放、规划不到位等导致的较低层次融合，如村级工业园里工业、服务业乃至居民区的融合，并非集聚新兴产业，现代化、有规划、有美感的融合。
又如商贸产业，大沥虽然凭借年交易额超8000亿元的46个专业市场，与小商品市场年交易额5000亿元的义乌并称“北义乌，南大沥”，但是大沥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却远不如义乌，也没有单个的超级体量市场。在诸多原因中，大沥没有像义乌一样把市场按照旅游区的要求、标准打造，应是不可忽视的一个。
这是需要作为的方向。参与培训的大沥镇经发办主任朱少姬表示，在微改造的创意园区上，看到了上海等地的经验，“我们将在这个方向上针对本地的经济基础，去引入一些相应的业态和产业，令大沥的业态和产业呈现更加丰富的状态。”
大沥培训班在义乌国际贸城考察学习。
土地资源的“玩法”要更加大气
“什么样的城市能够生生不息？”5月11日，同济大学建筑城市规划学院教授朱勍以《城市生命力——转型背景下的城市规划》为题，为学员们分享了城市规划建设的新理念，以及通过前瞻性规划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实操案例。
城市规划的核心是土地问题。改革开放以来，珠三角小镇传统的做法，就是见缝插针，把每一寸土地都利用起来，建设工厂等设施。近年来这样的做法已经落后，很多人都已经认识到了“容积率”这个概念。土地不仅要利用，更要利用得有更高效率，同一块土地上面能建的面积尽量要多。但是在朱勍看来，主要以容积率为关注点的“玩法”也已经过时，“聪明的玩法，土地上不只有容积率。”
以松江大学城的开发为例。在寸土寸金的上海，把一块土地用来建大学城，而不是有直接产出的工业区或商业区，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。通过合理规划改变空间的组织方式，松江大学城打破了“围墙”让公共服务资源最大化共享，带动第三产业的发展，最终成为松江乃至上海的一张名片，也为区域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。
在杭州，小河公园所在地原本是中石化的一座旧油库，在城市发展过程中区位优势逐渐凸显。如果这里开发为住宅，房价可能会达到每平方米7万元以上。但是杭州选择了邀请日本建筑大师隈研吾操刀，将其打造为一处向市民游客开放的艺术公园。就连由民营企业打造的天目里项目，为了达到更好的美学效果，将容积率允许的11层建筑改为了9层，还在大部分楼栋的第8层做了退台处理。
在此次培训班开班式上，南海区委常委、大沥镇委书记岑灼雄表示，城市建设要鄙弃“见缝插屋”的狭隘观念，要有“见缝插绿”的舍得精神。在考察几座城市之后，大沥自然资源管理所所长姚海芳对此深有体会，“我想把学到的经验和做法带回大沥，结合大沥本土情况进行发展建设，促进专业市场升级和城市更新。”
理念是行动的先导，部门负责人、社区党委书记等基层关键干部的理念更新，是一个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。“你们的所思所想，任何一念都可能影响一个区域、影响很多人的生产生活方式。”朱勍对大沥镇的培训干部们说。
【采写/摄影】南方+记者 熊程
【作者】 熊程
【来源】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+客户端
